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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向@迷糊 老师的约稿,稍微修了一点历史细节不过
修不修的也无所谓因为是
*!!!完全平行世界,请当做女孩子在军队里也没什么的平行世界吧!!!
*!!!李怀光性转!!!
 
 
 
金跳脱
 
李璀从皇帝的居室出来,茫茫然走着。演了那样一场忠孝难全,孤臣孽子的大戏,才刚在人间见过二十余次叶落的李璀只觉得心都枯竭了。他很累,但他不能一屁股坐下,伸伸腿,打个哈欠。他把一只手插到衣襟里,握紧里面藏的一对金跳脱,金饰的棱纹硌着他的掌心。事情还没结束,他深吸了一口气,又挺起胸,往城墙上走去。 他走了大约一顿饭的功夫,才终于找到浑瑊。这蓝眼睛的铁勒人正被一群武将簇拥着,站在城头,看着咸阳的方向,指指点点,不知说些什么。 李璀在箭楼的阴影下站立着,像他母亲往日教他围猎鹿和野猪那样,连呼吸都放轻,耐心地窥伺。终于,浑瑊朝他的方向走来了。李璀立刻弓身藏进甬道,浑瑊地位最尊,他率先踏入狭窄的只容一人通行的楼梯,李璀立即闪身出来,伏跪在浑瑊身前,并不言语,只是从怀里掏出那对金环。 浑瑊就如他设想的一样,江海凝光,骤然停住了脚步。“尔等毋需跟随!”他朝后挥了挥手,用威武的身躯把李璀完全挡入视线的死角之中。 直到众人俱退了,浑瑊才忙不迭拉起李璀,匆匆下了城楼,踹开间无人的厢房,等不及掩好门就道:“你见到姐姐了!” “这是母亲教我给您的。”李璀把金跳脱捧到浑瑊手里。 浑瑊摩挲着这双金环,声音里满是怀念:“你看,这是安西那边的手艺呢。如今这样的东西可不多见了,他们葱岭那头的人,最会做金器,你看上面的狮子头——我那时一见就觉得合该叫你母亲戴了去,为了它,我钱囊都倾尽了,那里面可是几次跳荡功的赏钱!你母亲当时也喜欢,直接就上了手……她如今却教你拿给我,真的要这样吗?” 李璀就想起母亲当时的样子。这对从他有记忆开始,就从未离了母亲手腕的金镯,是被她咬着牙,生生拽下来的。他母亲是武将,不同那些小娘子一般有柔弱的手骨,可以摘摘戴戴那些玉的镯,金的圈。但比起那些人,他母亲也更不怕疼,因此带起一层血和皮之后,也就把镯子脱了手。 他母亲就这样把带着血的金跳脱扔给了自己,然后道:“滚去奉天找他,把这玩意还给他,他会护你的——往后你给我老实些,莫要给他找麻烦。” 李璀知道他母亲这是无法可想了。不敬中使,词气妄悖,营城咸阳,这样的作为,明明白白就是反叛。满朝上下,也正早都盼着她反叛。殁了李光弼,死了仆固怀恩,下一个轮也该轮到他母亲——哪怕他母亲并未想过要反。这或许就是他母亲拉杀张名振的原因,她敢反,却不敢听人说她反。就像一只掉入陷阱的豹子,弓着背,流着血,惊怖已极,其实并不敢跳出去往人身上扑,却一定咬断所有敢靠近的人的喉咙。 看李璀不说话,浑瑊就像父亲一样把手放在李璀肩膀上。“璀郎累了罢,莫怕莫怕,我们慢慢打算。” 蛮子的血就这样冲上了头,李璀指着自己,他有和浑瑊一样的大眼睛,一样的高鼻:“我不是为自己怕,我只是为母亲!您难道不能救救母亲吗?您看,我说不定也是一半铁勒的血统,您手底下的兵,便真要和我母亲兵戎相见吗?” 浑瑊眨了眨他蓝色的眼睛,似乎没听懂李璀的话,他很慢才开口:“你母亲没告诉过你吗?这是突厥的习俗,我们讲女人生孩子前,要到街市上,找一个合她心意的路人,讨他手上的吃食,这样生下的小孩就会继承了那路人的好处,中母亲的眼。姐姐生你前,是硬从我手上掰走的半张胡饼,就是这样啦,璀郎,别胡思乱想那些大人的事情。今日便在我帐里安顿下来,我倒要看看,谁敢动你!”他说到最后,脸上显出威严的神色,倒叫人终于意识到,这位唐朝温蔼的金日磾,到底还是百战逆胡又扬名吐蕃的凶悍的大将。 可这样的神色压不倒李璀,什么样的母亲,什么样的儿子,他是朔方节度使的儿子,天下都知道,他母亲最是勇鸷,敢于杀人。“既然如此,我便与您讲实话罢”,李璀原原本本复述起他母亲要他带来的句子,“告诉浑瑊,放聪明点,别做傻子,也别再求陛下,陛下若信我,何至今日。凭我们流多少血,陛下根本就是从来没信重过我们!朔方军如今就剩他了,必要的时候,该怎么做,叫他思量清楚!” 浑瑊焦急地开口要打断李璀,但他没想到李璀这样轴,声音大得压过了自己,只是原样背着他母亲的言语:“母亲还说,‘朔方军本该是他的,我当时抢,如今还,我没什么不伏,但给别人却是不能!我的心思,别人都可以不懂,但浑瑊一定得明白!’” 李璀凭一股气讲完话,自己已是汗湿里衣。浑瑊却沉默了下来,垂着头,紧紧握着那对金跳脱。他力气那么大,几乎就要把金子捏碎。这样的沉默叫李璀不适,他觉得尴尬,索性破罐破摔,接着母亲的话,把自己的心肝也剥开:“您瞧,我母亲就是这样。我从小就知道她是偏心的,不是偏心我们兄弟中的谁,是偏爱……。她对别人有多坏,就对那人有多好。我过去不明白,这样的情分,还有什么不能肆意爱的。但我现在只是想,得了这样的情分,有些本来能肆意的事,如今也是不能了。您既不能救母亲,也不用想着救我这样的小子,只要遂了母亲最后的心意,种种因缘,也就都了了……” 浑瑊听了,抬头盯着李璀,愕然开口:“你都知道。” 李璀点了点头。
那是大历十四年,朝廷诏郭子仪还朝,进太尉,除山陵使。浑瑊、常谦光和他母亲就都回到了朔方军大营,每个人都知道朝廷不会再叫郭子仪统兵,但每个人都还不知道这支北国雄军将落入谁手。浑瑊似乎是名正言顺的继承者,但李璀的母亲也同样志在必得,更不用说史抗、温儒雅诸将,在北方,野心就像苍耳,钩在每个打马路过的人身上。 焦灼和血的气味弥漫在整个邠州大营,连还未成丁的李璀都闻到了。其中血腥味主要来自于他的母亲——诏书仍未到达,他眼见母亲一日更胜一日的绷紧,如一把磨的太薄的刀,吹毛断发,触之伤人。但他终究太小了,不明白是为什么,他于是本能地想找个安全的依靠,就这样,李璀一见到浑瑊,立时便扑了过去。浑瑊也乐呵呵地抱起了他,没想开口就是:“璀郎,你母亲呢?” “找我做甚?”李怀光正好路过,“李璀,你给我下来,几岁了还赖着人。” “他才几斤重?”浑瑊仿佛为了证实自己的话,拎着李璀,上下晃了晃。 李怀光漂亮的黑眼睛这时已经眯起来了。 浑瑊就朝李璀扮了个无可奈何的鬼脸,撒手把他扔到地上,拱手道,“姐姐。” 李怀光没有和他叙礼,只是倨傲轻蔑地抬手,拍了拍浑瑊的侧脸。李璀看着却有些羡慕,他几乎是用整个童年才明白,这已是母亲所能给出的最多的亲昵。 浑瑊的蓝眼睛里果然就盛满了笑,他趁势说:“怎么这时还要杀人?” “那突骑犯禁,连兵器都敢失散,左右不是你浑部的,哪里这么多废话。你就为这事找我?” 浑瑊赶紧摇头,“只是想来拜望姐姐。” 李怀光没再说话,也不理浑瑊,抬脚接着往刑场走。浑瑊愣了一下,随手拎了李璀,紧跑两步跟上李怀光。他们到了刑场,正赶上刽子手磨好刀。那突骑还待说什么,李怀光不耐烦地把手往下一压,“斩”。 人头就落到地上。李怀光走过去,不避鲜血,一脚踩上那颗眼睛都还睁着的人头。她手扶刀,冷声对众人道:“兵甲器械再有遗失者,便如此下场。”她说着,脚一拨,把那颗人头垃圾般踢到了旁边,只是仍立在原地,一个一个人盯过去。诸大将无人愿和她争此时高低,俱低头不语。 只有浑瑊敢走过去。李璀白着脸跟了两步,也不敢再走。他听见浑瑊压低着声音说:“有必要做成这样?” “谁知道那些兵器是真散失了,还是教人拿去做乱,你不是不知,军资不足,军心不稳,我再不如此,如何掌兵!” “唉,便是因为姐姐清勤如此,才有人不伏,郭令公在时,就常教我们毋需理会这些。” “他这样教你,却没这样教我。不伏?不伏怎的,”李怀光拔出腰刀,又欻地推回去,倒竖起细细的柳眉,盯着浑瑊道,“你若不伏,我连你一并诛了!” 浑瑊摸了摸自己的脑袋,哎呀一声叹息,低头看到李璀正在旁边打冷颤,就笑着说,“姐姐好威风,到时你救不救我?” 李璀还分不清大人随口说的玩笑,他信以为真,急急点头。果然,过了晚饭,浑瑊都没再出现,他母亲也没有。问家人,那小奴只是战战兢兢,逼不过才道,说李都虞候大骂了一通浑兵马使,拽着人就往房里去了。李璀吃了一惊,他心想,难道母亲今夜就要除了浑瑊?他在军中听多了这样的故事,如何如何,骗来便把人一捅,日头起来看时,血都早冷了。 那天晚上,李璀独自一人,垫着脚,沿着灯影幢幢的回廊,摸到了母亲房外。然而他的谨小慎微似乎白费了,一路上他都没见到巡逻的士卒,连母亲的门外都没有。少了绑着发辫,挎着刀的蕃浑亲兵,黑夜便显得狰狞了,而母亲房里竟也不曾亮灯。 在月亮藏于云后的深夜,李璀的心脏跳得像军中的鼓,想象和现实在他脑子里混成一团,像两样面掺出的饼子。白日里阴沉着脸,一脚把那突骑头颅踢飞出去的母亲,似乎正站在房里,脸上还带着血。那头颅面上有圆睁着的蓝色的眼睛,高高的鼻梁,一看就是个英俊的胡人。 他太害怕失去浑瑊了,这个比母亲更会哄他们兄弟玩闹的叔叔。他舔湿手指,捅开窗纸,他想自己到底也是朔方军都虞候的儿子,早晚连这大唐都要由他守住锁钥,他应该有熊一样的胆,狮子一样的威仪,鹰一样的魄力。他能拦住母亲的,他至少能在事情不可收拾前,把浑瑊放跑。 月亮出来了,北地的月光像雪一样明亮,他看到了母亲漆黑的长发委在地上,比刀刃还白的手臂上带着一对金跳脱,缠在浑瑊的肩头。 李璀几乎以为他母亲就要这样勒死他们振武军的单于副都护,他听见浑瑊剧烈的喘息,然后是一声怒吼。李璀随母亲临阵时也听过这样的声音,那是他们的先锋在冲向吐蕃人的大阵。 但没有他想象中的血和杀戮。他听见一阵轻快的笑,是浑瑊。然后是母亲的声音,温柔,爱怜,带着一点喘息。那是李璀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母亲的声音。 “阿进,怎么了?” “没什么,只是开心,”浑瑊,铁勒人的酋帅,十一岁就在阵上斩首无数,所有朔方男孩心目中的标杆,此时正像个被妇人宠坏的宁馨儿,把头靠在李璀母亲肩上,“我以为姐姐要不理我了。” “胡思乱想什么,总归……”李璀借着月光,竟然看到他母亲也笑了起来,虽然那笑容几乎是一闪而逝,像晨雾和昙花,“汾阳郡王也老了,这朔方军,岂是他想予谁便予谁。” “姐姐想抢我东西,也不能白抢。” “哦?你待如何?”李璀听得心里一紧,他想这是母亲要雷霆震怒的前奏了,再下一句,母亲就会抽出长刀,神色俱厉地劈下去。 “再给我一次,就一次,姐姐……” 他那易怒爱杀的母亲听了这话,只是抬起手,把浑瑊弯弯曲曲的头发绕在指尖,一拉,像把一小猫小狗拉到自己怀里那样,“刚还说是最后一次,你也不累。” “因为是姐姐,再多少次也不累!”李璀就看到浑瑊跪坐起来,他竟然是裸着膀子的,长而蜷曲的头发披散着,上面还乱糟糟绑着猛兽的皮毛。然后这男人抓了母亲戴着金跳脱的手腕,举到头顶,俯下身,就把吻春雨一样落到母亲的脸上。李璀几乎尖叫了起来。他是跑回自己房间的,他跑的太快太急,搅醒了胡床上呼呼大睡的两个弟弟。弟弟嘟嘟囔囔抱怨,揉着眼睛,他们都是如母亲一般的墨发和漆眼。 “哥哥,好不好,做甚哭?”弟弟打着哈欠吻道。
李璀就举衣服袖子,把从他那双圆圆的黑眼睛里掉下的泪,胡乱全抹了。 但这样的事,他要如何讲与浑瑊?他说不出口,比告诉皇帝他母亲要造反还更说不出口。他只能低了头默认,作势就要告辞。 却是浑瑊还在坚持,抓着他的皮护腕,钳子一样,凭李璀如何挣扎,只是不松。“璀郎,一定要走吗?你留下,我怎么样都能保全你。你母亲也是,会有办法的,总会有的……我难道能看李太尉出事?我现在就想办法,我想……” 李璀觉得这人不是在抓着自己,而是要通过自己,抓住母亲。但为什么不再早一点呢,他想,为什么不在奉天时,像那天夜里那样抓住母亲,紧紧抓住,护住。不叫宦官进谗言,不叫李晟逼过来,不叫母亲一日比一日生出更多疑惧。 “还能有什么办法!”李璀再也无法自制,他凭了不知父母哪边遗传来的巨力,挣开浑瑊,大声喊道,“这样的祸事您比我见得更多,事到如今,大船难掉头!” “如何没办法,连皇帝我也救下了,还能救不下姐姐!” “正是因为您救了皇帝,才更救不得母亲!” 浑瑊几乎是颓然地看着李璀。他沉默了很久很久,直到这千斤重的沉默压弯了他的脊背:“我和你母亲说过,要待青山烂,水浮秤锤,黄河枯,我才……才放手。我那时也未比你大几岁,我就以为世事都是遂人心的。你以后人生还长,早晚会明白,你是你母亲的长子,现在不要倔强。” 蓝色的眼睛看着黑色的眼睛,对方的眼睛就是自己的镜子,于是从年幼时就看惯的黑化进长天一样的蓝里。“没有早晚了。正因为我是长子,我更不可能丢下母亲……还有弟弟们。我们毕竟是一家人。” 他说完,就这样丢下浑瑊,离开了奉天。就是这样,哪怕母亲再钟爱浑瑊,浑瑊再恋慕母亲,又能怎样?李璀想,他终不会和我们死在一起,而是抱着那双多年后又物归原主的金跳脱。青山隐隐,奉天已经不可再见,浑瑊也没有追来。于是这个念头叫李璀在无边的苦痛里,终于生出一点欢欣。
 
 
END
 
 
 
梗:
📌
初,怀光之解奉天围也,上以其子璀为监察御史,宠待甚厚。及怀光屯咸阳不进,璀密言于上曰:“臣父必负陛下,愿早为之备。臣闻君、父一也,但今日之势,陛下未能诛臣父,而臣父足以危陛下。陛下待臣厚,臣胡人,性直,故不忍不言耳。”上惊曰:“知卿大臣爱子,当为朕委曲弥缝,而密奏之!”对曰:“臣父非不爱臣,臣非不爱其父与宗族也;顾臣力竭,不能回耳。”上曰:“然则卿以何策自免?”对曰:“臣之进言,非苟求生,臣父败,则臣与之俱死矣,复有何策哉!使臣卖父求生,陛下亦安用之!”上曰:“卿勿死,为朕更至咸阳谕卿父,使君臣父子俱全,不亦善乎!”璀至咸阳而还,曰:“无益也,愿陛下备之,勿信人言。臣今往,说谕万方,臣父言:‘汝小子何知!主上无信,吾非贪宝贵也,直畏死耳,汝岂可陷吾入死地邪!’”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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